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辞免督视军马乞以参赞军事从丞相行奏劄(十一月二十四日) 南宋 · 魏了翁
出处:全宋文卷七○六二、《鹤山先生大全文集》卷二六 创作地点:浙江省杭州市
臣生长西南,至愚极陋。陛下不忍终弃,拔之远屏之馀,付之藩翰,寘之周行。以亲政招延之士言之,臣最为末至。而躐居众俊之右,果以超踰过分,啧有烦言。臣累疏求归,未蒙俞允。陛下忧顾上流,俾臣以宥府视师。自汉魏以来,督府之任,乃将相之雄权,其后始有督视之名,犹以执政之久次者为之,未有拔自从臣,骤当事任者。盖以尽护诸将,得专阃外之事,其任至重而不轻也。今臣乃以历代所无之故事,一旦自权尚书为之,令下之日,人谓创见。臣自三疏丐祠之后,控辞新命,又至再三。陛下申遣诏使,促臣随班奏事,面谕丁宁。臣窃念主忧臣辱,义不得辞,跼蹐受命。退而差辟官吏,条列事目,调遣将士,凡所以为速发之计者,靡微不周。不惟臣子体国之至情,亦所以避谗远谤,庶几无间可入也。然而所辟之官,始拟某某,皆不屑就,以至某某诸人,亦无一肯就者。今仅馀二三人,如某某,相与随宜行事,而元僚无人,议幕机干以下尚多阙员。至于统帅偏裨之任,亦岂容缓?而用一人焉,则曰殿司人之所忌也;谋一将焉,则曰帅臣之所不乐也。此皆托辞以避事,臣尚虑留令太久,亟僦民居以为幕府,而力驱刑劫,仅得密院数吏奉行文书,馀皆散漫不合,颇费收拾。臣尝燕居深念,久而不得其说。或有过臣言曰:「尔何暗之甚也。《师》之《坤》曰:『在师中吉,承天宠也』。九二以一阳居五阴,此为专属阃外之象,故必有天宠以假借之,然后事权可一。茍不得乎上,则人谁信之?故无人乎宣王之侧,则不能用吉甫;无人乎缪公之侧,则不能安子思。是故有吕夷简而后范仲淹得以宣威陕服,有赵鼎而后张浚得以督师诸路。今尔独荷陛下之知,而素无左右之助。尔立朝数月,所请之事无一施行,受命半月,朝令夕改,无所禀承。则自今一远君门,谁实主之」?臣麾之使去,曰:「安得斯言之陋也!幸遭遇明主,得效尺寸于戎行,敢有他词」!或又曰:「尔知所以来乎?陛下亲政之始,中外臣民封章奏疏,咸欲召臣德秀、臣了翁,而宰执一词以为不可。陛下以二臣终不可忘也,排群议而用之。陛下之圣明,孰不倾耸?德秀既至,宰臣终不肯与之共政。其后虽隆以虚名,而不及于用。今尔也幸而无疾,又幸知几之早而求去之勇也,宰执无以中之,则出风雷之令,使之不及掩耳。夫汉高帝召拜韩信,付以军旅之事,而萧何谓其如召小儿,故斋戒设坛而后敢遣。今并命二人,而一人不及前知,虽假之恩宠以耀群听,实压之事任以杜免章。故度越典常,一日而再命,是乃托此以逐尔也。而尔不之觉乎」?臣曰:「此出于圣断,而宰执焉得与闻」?或又曰:「纵出于陛下之独断,而不能无可疑者。尔尝言八失尚存,谓如故臣专忌之类,而宰执不为之改也。尔尝言四不可恃,谓北军和好之等,而宰执不为之动也。以至重江陵,复旧屯,守故疆等事,言之数矣,而谁实是之?今不幸言而中,狄变作于外,人情摇于内,荆、襄一面,上而金、房、均、光,下而随、枣、安、信,事势日炽,然后急而求尔。异时师行日三十里,今以三千里之远,若使速行可五十里,加以沿途应酬军务,亦两月馀而后至。至则春半矣,尔必有逗留之罪。异时督府非千万缗不行,今楮轻物贵之时,而所给实数仅三百万,则不及异时百五十万之用,金仅得异时十之一,银仅及异时四之一。只以湖广总所供亿之数言之,约有二十万人,若人给十千,则二百万缗矣,倍之则又四百万缗矣,而制领将佐在外。今支给之数仅供一犒,而沿途与住府之费不与焉,尔必有乏兴之罪。异时督府应诸路之调遣,如叶义问遣虞允文趣李显忠交军,允文赍金银楮币告牒以行,故得以便宜纠合将士,乘机剿敌。今尔有馀力可以给遣行之官吏乎?异时张浚董师川陕,使赵开措置财用,一岁之财可计者粮一百六十馀万石,而对籴居其半;钱三千馀万缗,而盐酒税亦半之。盖是时藏之民者犹有馀力也。今尔之为钱粮官者数百万缗,一犒而尽。当此公私赤立之时,所馀用度将于何取之?夫士修之于家,而坏之于天子之庭,今宰执不得沮尔于去岁,而坏尔于今日也。昔颜真卿之出使,举朝为之失色;韩愈之宣谕,穆宗为之悔惜。至近世富弼之出疆,亦以执政不悦,因事罪之耳。今国人皆知尔之不得乎上,无应于内,故不尔从,而尚可行乎」?臣思之累日,方悟其说。然犹不欲以仰渎天听,每朝奏事,面承圣训,犹不敢固辞。今以人情落落,作之不应,招之不来,孑然孤踪,块守陋屋,而忧厉熏其内,程期迫于外。深念臣之事君,宁其触犯以取忤,不可欺隐而茍从。臣伏见数日以来,左相慨然请行,而右相亦欲身任其事。盖兹事当用亲信久任之宰相,不当用疏远骤进之书生。而况二相服在大寮,多历年所,凡今专阃之臣,下逮将士,皆其亲所识拔,斡旋运掉,如身使臂,气势联属,靡不如意。岂可与一旦骤升无所援助者,同日而语?陛下若从其请,则事体增重,人心胥奋。或不欲强其行,则其次又有枢府二臣,翱翔要近之日久,究谙国事,阅习人才,亦岂不可与兹选,而必欲委其事于臣?使其冥行而不知退,则不惟使宰相蒙挤排士类之讥,亦使臣受不自揆度之谤也。臣又见侍御史李鸣复,谓臣失之太轻,将有不审之失,有乖误之忧。又谓既有制帅,奚以督视为?局面既新,旧弊如故,奚以督视为?其言极为谆切。是虽出于忿激之私,其实知臣之病莫过于此论。督府之不当建,莫切于此。臣既不为时论所容,今又被命半月,举辟而不见从,申请而不即应,益得以资谗惎者之口。迟迟数日,必遭口语。或幸而得出都门,则决无吕、赵诸臣之应乎内,陛下虽欲保全而亦不能矣。进退迟速,皆是获戾。获戾不足恤也,宁不误国事乎?夫古之受任者,上下交孚,表里相应,然后威棱气焰,有以号召奔走,何事之不可为?今焉以一人之深知,而宰执公卿以下无一主之,臣固知任重力微,有孤隆委。然犹勉自鞭策,冀效微劳以报上恩。而未出都门,人情物议已纷纷如此。况又有攻之者曰臣太轻不审,曰奚以督视为,斯言流播,固不待督府有所设施,内而统部,外而夷狄盗贼,皆已知督府之不足恃。纵臣不自揆度,其为无益而有害也明矣。欲望皇帝陛下矜臣孤远之踪,多忤寡与;浅轻之才,动辄得谤,速为检会累牍,早从罢免。遵照绍兴、隆兴典故,别选宰臣,以当其任。如以臣为避事,则臣乞仍守旧官,以参赞军事从行。伏乞睿旨,即赐处分。臣惟是方命之谴,谨已阖门席稿,恭俟严诛。
〔贴黄〕臣恰又见信阳军今月二十四日申状,德安叛贼已引虏骑到城下。德安距鄂州,不数日可到,而督府至鄂乃在七十日后,深恐远水不救近火,是徒以督府之虚名,有稽招捕之实务。臣旬日前已给榜劄付王旻、孟珙开谕叛兵常进等,诱以赏格,晓以祸福。又作赵范书并劄何元寿,使之随宜措置。昨又劄黄伯固,令权参赞军事,以督府议事厅一面行事,措置守禦,皆从军递发行,约七日可到,庶几可以及时济事。今臣尚留阙下,纵使朝廷速办,指日可行,亦是来年二月方到,决是无益于事。臣既阖门待命,今已一面截日住行书押密院督府文字,听候罢免旨挥。欲乞睿旨宣谕,别议施行。
〔又贴黄〕臣窃惟陛下假臣恩宠,以重事任。今臣既辞事任,则一时所假之恩宠,合行收寝。窃见先帝时曹彦约除宝谟阁待制、四川制置使,彦约辞行,改知福州。彦约以辞制置而受待制,于义不安,于是改集英殿修撰、知潭州。盖人臣辞受之义,固当如此。而朝廷一予一夺,亦不可以不明。臣今既已控辞视师之役,所有执政恩数,难以冒受。已一面将元被受省劄缴纳尚书省,伏乞睿旨,速赐收回施行。臣又照得今来未受告命,则犹侍从之臣,更不敢仿执政例,至门外待命。见留寓舍,听候回降,伏乞睿照。
上范尧夫龙图书 北宋 · 毕仲游
出处:全宋文卷二三九四、《西台集》卷八
五月十七日,文林郎、试秘书省校书郎、守罗山县令毕某谨再拜上书知府龙图阁下:某尝论众人之诗,一读之而怡然,再读之而怠,三读之而厌者,非能诗也。譬夫粗锦贱绣,开缄铺置,初若烂然,及交手持玩逼视,反覆求其精粗工拙之致,则有投地而不顾者,其理同也。近世之士,以诗名家者众矣。方其声誉四发,动人耳目,挟之以富贵之力,上自公卿大夫布衣韦带束修之重,下至野人徒隶妇女无识之辈,皆知诵习向慕而不能自已。其单章只句流落讽咏,如饮甘露而食熊蹯,未有不恨其少者。盖非再读之可怠,三读之可厌,则亦真能诗矣。及其人已死,声誉已定,富贵已去,集其诗而观之,则或厌或怠,而怡然者无几,是何耶?非生死存亡之有异,盖能诗之中所畜有深浅,则其传亦有久近,而富贵名誉足以借其重也。昔杜甫与李白俱号诗人,而甫视白诗,以为不足,故道其清俊敏捷,比之庾、鲍,而未道其他也。如襄阳孟浩然,则甫以弟子视之,而爱其有新语而已。至韩愈时,人或谤甫之诗,愈为作诗讼之。盖非特愈之时有谤甫者,未死之日谤已多矣。迨今四百馀年,读甫诗者岂徒无厌怠之意,亦咨嗟咏叹,欢欣鼓舞之不暇,不独怡然而已。则始信甫诗之工,而富贵名誉不足以借其重也。曩某居翟阳,有陈知默者,字子思,号为能诗。子思世家之后,身为子弟,无名誉,某始不信其能诗。后某病居房中,有诵子思之诗于户外者,疑为唐人之诗,而怪其未尝见也。问之,乃子思诗。某惊,因尽取前后诗继观之,大可爱。后二年子思卒,得其遗稿,时出而诵之,至今十有三年矣,凡百诵矣,一无厌怠之意,而未尝不为之怡然。则子思之诗虽不足比杜甫,然亦非富贵名誉之诗也。某尝观孟浩然集,其诗无三百首,而为之序者数人。某欲以子思之诗比浩然,乞序于诸公。而子思生不显于世,无闻于人,非有道者未易序其诗也。伏惟阁下以仁义忠信为己任,而富贵名誉、穷达出处皆不为之动心。日者治台阁,职谏诤,端言上前,争朝廷之大义,天下想见公之为人。而世有忠孝,号为令族,今之言名臣者必稽焉。如陈子思者贫且贱,又已死亡矣。虽平平之人未易动也,而某敢以累公,求为子思之宠者,盖惟平平之人然后以贫贱死亡为意,而如公者则素不以为意。既不以贫贱死亡为意,则子思之诗实过人,必有以宠之也。今某望子思之诗比浩然,乞序于公。如因公之序有见于后世,则子思者生不得游于门下,而死为门下之所收。异日人观诗读序,必有掩卷流涕而叹息者。虽无益于他事,然为望朝作一孟浩然,岂小补哉!愿公勉之。不宣。
回范十七承奉 北宋 · 毕仲游
出处:全宋文卷二三九九、《西台集》卷一一
某既辱书文如右,又承惠示长篇,词意兼丽,非癃无似者所能当,故读之已尽而复读之,至于三四而不倦也。某治平中在阳翟学诗于灵泉陈子思,是时年与足下今日相若。论其所得才能操觚从子思之后,何敢望如足下今日之作也可尚?十数年来,齿发衰残,更事亦多,旧诗数百首悉焚去,搁笔不复论诗。故虽辱厚意稠叠,而无由追和以见意,但知感刻愧叹深藏而已。
陈子思传 北宋 · 毕仲游
出处:全宋文卷二四○二、《西台集》卷六、《永乐大典》卷三一四一
陈子思者,名知默,其先蜀郡阆州人也。曾大父省华,仕至左谏议大夫。大父尧叟,为真宗相。父师古,为郎中。而尧叟两弟,尧佐为仁宗相,尧咨为节度使。方其家盛时,子孙仕宦满朝,至监司、郡守者数十人。治甲第京师,车马、衣服、声伎之奉时无比者。而子思已好学,不肯为子弟游。家人欲官子思,子思曰:「吾学从科举,所以为官也。斋郎监簿,秖辱吾志」。乃让其兄子之孤者。家人强之,子思终不肯受。子思既长,举进士十馀年不第。治平元年再举进士,就试尚书省,复不得第。乃退曰:「吾老矣,不可犹举进士」。因尽弃其所好,携妻子之汝,居灵泉山,治宅种田,往来于山中。子思举进士时尝为诗,及居灵泉,不治他文,专以诗为事。期年诗大行,汝、许、襄、邓、陈、郑之人皆知子思善为诗。慕其名,日有以诗交子思者,子思皆报之。子思为人高远,有志尚气,非其人不与游。与游者虽甚贵,不少下之。至居田里,与父老亲故相遇无所择,一皆尽其欢心,以此人滋爱之。毕仲游兄弟居阳翟,有诵子思之诗于仲游者,仲游以为唐人诗,而怪未尝见也。问之,乃子思诗。大惊,乃尽其诗纵观之,而与兄弟学诗于子思。子思之论诗曰:「吾中有所期者,志也。谕吾之志于外者,言也。比吾之言,可以咏歌则为诗。凡如吾之所欲道而雅言者,皆诗也。而世人之诗反若非其语言,何哉」?故子思之作诗,凝思澹视,俛首少顷,或杯行笑语,伸纸和墨,如不经意而章已就矣。人初以为易,而其和之者虽累月终不及。故子思之诗温润、纵恣、自然,不类世俗作者。子思居灵泉二年,有病,因入阳翟,谓毕仲游曰:「我死,无忘吾诗」。毕仲游曰:「不敢」。后一年子思平居无事,谓其妻曰:「吾体不乐,殆死乎」?乃之贾延年家,捣纸欲次其诗。未成,而子思病,遂卒。子思既卒,其家乃尽取其诗稿及他文章,纳诸棺而葬之曰:「无使人得也」。是时仲游去阳翟,行至长葛,闻子思卒,哭甚哀曰:「嗟乎,子思之卒,吾不在此者,亡其诗矣」!使人问之,果然。乃抵其子迟及诸交游,得子思二百篇,居灵泉作者百篇而已,曰:「犹可以遗后人」。子思之亡年三十八云。
赞曰:陈氏自蜀来京师,遂显而居郑。子思间徙汝之灵泉山,其卒也,复家于郑,今为郑人。子思多才有学,为宰相、节度使之孙,而竟以匹夫死于山中,此人悲子思者也,未也?唐人以诗名家者甚众,而皆在杜甫下。子思之诗,盖有似夫甫者。故其诗一出,方数千里争传之。志欲成就,中道而死,悲夫!
思郑州陈知默因感其化去不得一识面 北宋 · 邵雍
押词韵第三部
美物须绝代,异人须不世。
造化生得成,谅亦非容易。
旷世耳可闻,同时目能视。
陈子同时人,奈何闻诸耳。
君子吟 北宋 · 邵雍
四言诗
君子与义,小人与利;
与义日兴,与利日废。
君子尚德,小人尚力;
尚德树恩,尚力树敌。
君子作福,小人作威;
作福福至,作威祸随。
君子乐善,小人乐恶;
乐恶恶至,乐善善归。
君子好誉,小人好毁;
好毁人怒,好誉人喜。
君子思兴,小人思坏;
思兴召祥,思坏召怪。
君子好与,小人好求;
好与多喜,好求多忧。
君子好生,小人好杀;
好生道行,好杀道绝。